初到台灣
民國三十七﹝1948 ﹞年我隨家人由南京搭空軍運輸機C-46 到台灣。那是前清馬關條約割讓日本,被佔據了五十年後歸還中國,抗戰勝利第三年,也是國民黨政府兵敗撤退台灣的前一年。
來台灣之前,我原在南京白下路八府堂的空軍子弟小學校讀五年級,到台北後,進了國語推行委員會屬下的「國語實驗小學」。
當時在台灣的人多說閩南話,多不會國語。新生入校得先學國語和注音。每天利用課外活動時間學習,由ㄅㄆㄇㄈ注音符號開始,約三個星期完成,每遇月考都要考試。學生在校裡不許講台灣話或其他方言。
那時由大陸來到台北的學生並不多,但都進這所學校。因為也都不懂台灣話,雖會說國語,說的又是南腔北調。
國語實驗小學在南海路上,馬路對面是植物園,是一處熱帶植物研究中心,範圍很大 ,環境優靜,亞熱帶植物極多,每一棵樹前立有一説明牌子,有英文學名,用日文解說。我家住在廣州街,隔牆就植物園,每天是上下學都要穿過到學校。
我們家的住房是一棟日式大院子,木材建造的瓦房,各房間內是地
板或是「塌塌迷」厚的草席墊,隨時盤腿而坐。睡房裡有大櫃子,晚上從櫃子裡取出被褥,非常方便。廁所是蹲式,我們習慣。
室外有一水儲水池,做防火之用,我們不懂,卻在裡面養魚,那房子是日治時期陸軍醫院的眷屬房。
一年後,政府大陸全面撤退,來台人數突然增多,當時父親是在防空司令部工作,我們借住了二年醫院的眷屬房後搬離,遷到仁愛路的空軍自建的眷舍正義東村。
初到台灣時許多事物對我很新奇。就讀的實驗小學校園很大,紅磚樓房,禮堂特別寬敞,為推行國語,老師多是北平人。上勞作課時學生用的小刀,小鋸等工具特別齊全,是我過去沒見有過的。
週日放假我們去看電影。走在後來的成為鬧區的西門町馬路當中,不怕汽車,因為車很少。那時候每星期日上午,台北市各電影院有一場勞軍免費的電影。我們是小學生,就請由阿兵哥﹝軍人﹞帶我們入場,放映的多是美國片子。當時台北僅有「大世界」「國際」和「美都麗」三家電影院。影片都是香港來的。
大陸撤退時有許多文藝界人士離開大陸,那時迫於中共要解放的危機,一些文藝人士未到台灣,去了香港,因而促成香港電影事業的發達,為東南亞之冠。
記得抗戰結束那年,我家到東北瀋陽,常聽到大人談「八路軍」的事。記得有一冷天,我去看電影。半路上有一個人問我,你爸爸是不是空軍,我說是。那是冬天,我戴著一頂父親軍用蓋耳的軍帽,上面有一軍徽。那人說現在「八路」很多,別戴這帽子。他走後我立刻將帽上軍徽扯下,而後也未再用那帽子。
在台北,有一天放學路邊上地上見有一張報紙,好奇的拾起來看,細讀內容多不十分了解,有「國民黨」「解放台灣」的字句。我把報紙帶回給父親看,他說這是八路報紙,以後不要碰。
有一段時間街上出現大幅標語,寫著「匪諜自首,過往不究」「匪諜自首最後xx天」。我家收音機裡野常聽到大陸的廣播,整天聽到高喊「解放台灣」「血洗台灣」聲調高昂,用語尖銳,充滿殺氣,我漸漸感到憂心忡忡。
所有學校都以「忠孝仁愛」為校訓,機關團體大廳上高掛有「禮義廉恥」匾額,軍事單位強調「親愛精誠」。一切政策做為是「保衛大台灣」「反攻大陸」「解救大陸同胞」。
後來陳水扁當總統後,這些「忠孝仁愛」「禮義廉恥」勵志的教育標語全部取消。
國語實小課外活動很多,我參加潘 老師的體操隊和李 老師的話劇隊。有一次我們要排演「苦命王老五」話劇,父親知道後不許我參加。我問為什麼,他說那劇不好。後來知道那是演窮人翻身革命的劇本。
幾年以後,我一次回實小學校探望老師。問到潘、李兩位 老師時,老校工說:「他們都是『匪諜』,一夜之間都抓走了」。
當時一般學校沒有政治教育,廣播電台也少有慷慨激昂的節目,當時大陸來台灣的人,期盼能有一日返回大陸家鄉。都說一二年就能回去。
直到我加入空軍,開始接受政治思想教育。知道了一些共產黨的無產階級、維物論、階級鬥爭論等,毛澤東實施的三反五反,整肅,大躍進,超英趕美,土法煉鋼的等等政策。在軍中每週一次政治思想教育,稱做「莒光週」取「勿忘在莒」之意。
文化大革命,四人邦動亂的發生十年裡,舖天蓋地的大字報,照片,鬥爭等,令我們到了感覺不可思義。
在1989年兩岸開放交流之前,一般在台灣的人對「共產黨」的認識是和「文化大革命,四人邦」劃上等號。
在1949年我自實驗小學畢業後進板橋中學,每天搭七分鐘的火車來往學校。之後政府在「檢討,革新,創造」政策下,呼籲台灣的各行,各業,大力發展「建國設大台灣」比如台灣初期僅有香蕉,鳳梨及少數種類水果,農復會每年派出人員到國外選擇許多種類在高山地區栽培成功,現在已外銷大陸。
空軍為加強子弟教育,除在各都市成立子弟小學外,另在南台灣東港,一處日本留下廢棄的水上機場跑道上,創辦子弟初級中學。學生全部住校,讀了三年後回到台北繼讀高中。2010洛杉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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