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小網友會: 勝利返鄉北韓過客

102 KB

勝利返鄉北韓過客 葛光豫2015-0720

﹝寫於抗戰勝利七十周年紀念﹞

七十年前我國對日抗戰的第七年，日軍侵略目標指向陪都重慶，成都等地，三個月中僅對重慶轟炸達 218次，炸死人民數萬人以上，全民奮戰，日益艱巨。然我軍民士氣高昂，充滿鬥志，從未妥協。

民國三十四﹝1945﹞年八月十五日清晨7時﹝重慶時間）日本政府經請瑞士政府向同盟國美、中、英、蘇四個政府照會，表示接受〈波茨坦宣言〉無條件投降。

四國約定，在各國首都（重慶〈戰時首都〉、華盛頓、倫敦、莫斯科）同時宣佈日本無條件投降。此一令人歡欣鼓舞的消息，立即傳遍世界。

重慶街的頭上，大家紛紛拿出家中鍋蓋，鐵器，歡呼敲打，終月未停。那年我在重慶讀小學二年。

在重慶的空軍除使用飛機外，另外租用九艄大型木船，運送部分官兵和眷屬先到失陷的首都南京復員，並改「航空委員會」為「空軍總司令部」。千萬國人抗日避難在外多年，急迫還鄉。我的故鄉遠在東北。

隨家人搭木船離開是那年冬天十二月的一個下雪天，由重慶市的朝天門登船離岸。每一艄船約可搭載百餘人，當時與我們同一船的有空軍軍樂隊人員，多是年輕官兵，他們在船前方甲板上打地鋪，有家眷的人家安置在有頂棚的通艙內，就著地板打地舖，共約有十餘戶人家。

每日船上提供大鍋煮的米飯，清晨開船，傍晚靠岸，大家下船後向江邊攤販購買食物，遇較大都市靠岸後，停留一日，可以去旅館洗衣洗澡和購物。

大木船隻沒有動力，雖有布帆，並不張用，順長江水流下行，當時冬季，向東行駛南京是逆風，得靠左右兩側由四人搖著的櫓前進。一路經過宜昌，安慶等許多地方，包括險峻峭壁的三峽。

那次我們是在船上度過舊曆年，航行二個月時間方到達南京下關離船。那時年紀雖小，但對行船經過的濤聲江水，萬巒景物充滿好奇，不以為苦。記得過長江三峽時，船上的軍樂隊齊奏軍樂，樂聲轟動整個四野，那情節難忘。記得當時我在船上曾認識一位樂隊中的大朋友，名叫田耕，四川人。民國三十八年到台灣後，我曾經去仁愛路的空軍總部找到他。後來我到基隆碼頭，送他搭船回大陸去。約幾個月後兩岸斷絕往返。

某日抵達安徽的安慶靠岸，見許多日本兵住在岸邊的帳篷裡，他們正待命遣回日本。有一名日本兵拿著一箱內有許多筆硯文物，精緻的文房四寶，前來兜售，我們船上一位軍官問他是不是中國人的東西，那日本兵答「哈，哈﹝是，是﹞」那軍官就飛起一腳踢過去，日兵落荒而逃。我同船的一個大孩子高聲連連大叫：「打倒日本鬼子！」。

次年二月初抵達南京。十年前的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三日首都南京城淪陷棄守。三個月內，日軍屠殺了當時未及撤退的國軍官兵和無辜百姓三十萬人，著名的南京大屠殺發生在那裡。

約數日後，我家另改搭空運機飛往北平，繼續飛遼寧的瀋陽。同機載有三十餘人，都是空軍人員和眷屬孩童。

那天搭乘的C-46運輸機於午後起飛，預計傍晚前可抵達目的地。飛機上每個窗子都有與外界通氣的大氣孔，機內無暖氣，寒氣逼人，令人難以忍受。窗外祇見崇山峻嶺，一遍白雪茫茫。

由北平飛瀋陽原僅需約三個小時，但當時已飛過了很長時間未見降落。據父親後來說，他走進駕駛艙去了解情況，飛行員說似乎飛迷航了，已不知當時我們飛行在何處。

和兩位年輕中尉飛行員﹝正駕駛姓魏﹞研究地圖位置，計算飛機剩餘的油量，父親建議改向東飛，尋找海邊較平坦地面迫降。父親是東北航校出身，對東北地帶較為了解。

將近天暗時，飛機漸漸下降，見窗外有零星燈光，最後在黑暗中降落在一條跑道上。不知是什麼地方。

停機後，機門一開，見有兩輛卡車停在機旁，上面載有許多外國面孔武裝士兵。幾位俄國軍人上機來向我們問話，但沒人聽得懂。

僵持一陣子後，來了一個瘦高的年輕軍人。他用中國話說：「你們來做什麼的？」父親說我們是中國的空軍，由北平起飛要去遼寧的瀋陽，因迷航降落此地，機上是回鄉的軍人和家眷。他們用燈光照亮艙內看了一遍。

那年輕軍人和一位為首的軍人說完話後，對我們機上人說：「放心，放心！」。這時候方知道我們偏東飛行，越過了中國鴨綠江邊界，降落在北韓新義州附近的一個蘇聯軍用機場。

卡車先將我們送往一處軍營的大廚房內取暖，然後換到一棟像似禮堂的寬大房子裡，室內有地板，暖氣，燈光明亮。

進入時非常訝異，見地板上已經鋪放整齊被褥，被墊，枕頭等。大人孩童每人一個床位，左右中間隔開，婦孺孩童一方，其餘人在另一方。明顯他們已掌握了我們的人數。不一會兒送來大鐵桶裝著的熱食飯菜，碗筷不缺。每一個小孩子分给兩個蘋果，一罐煉乳。

第二天早上那位年輕的軍人來，要父親和機上兩位飛行員隨他去。不久回來後，說蘇方已和我們中國方面取得聯繫。